吴毅强 | 把私密床照做成巨幅，放到公共空间展出时…
私密照与公共空间
吴毅强/摄影与艺术批评家、博士
注：文字由口述整理
大家好，我是吴毅强，今天我想跟大家探讨一个话题就是私密照或者说私摄影与公共空间的关系问题。提到私摄影我们很自然想到美国的南·戈尔丁，日本的荒木经惟这些摄影师，他们对咱们国内的影响非常大，有很多的粉丝，我们很多的年轻摄影师非常痴迷于私摄影。
这就带来了一个话题：很多人认可他，也有很多人反对他。认可的人认为私摄影他表达了这种强烈的个性，张扬了我们的生命，所以很值得肯定。但是反对的人认为私摄影过于自我，过于沉迷于小情小趣，而不能够去触及到一些大家比较关心的、公共的，尤其是那些政治话题。所以呢，这也成为他受诟病的一个地方。
今天呢，我就想通过一个作品来说明私密照或者说私摄影如何去探讨公共话题。
费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无题”》 ，1991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张照片是美国的艺术家冈萨雷斯的作品，他本身是一个同性恋摄影师，他拍摄了很多他跟他男朋友在酒店或者是在家里亲密完了之后凌乱的现场，他拍下来之后并没有像我们一般人做的那样，把他放在家里或者是放在很私密的地方。他是把它洗出来、喷出来，不但如此还把它放在一个很公共的空间。
费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无题”》，1991
费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无题”》，1991
费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无题”》，1991
比如说现在这个照片，他一共放了24张这样大的照片在纽约24个热闹的街头。所以这样一种作品就给我们带来一种很直接的生理反应，就是我们会想冈萨雷斯他是不是疯了，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隐私放到公共空间来展示呢？他到底想干嘛？在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之前我们不妨先来了解一下大概的创作背景。
冈萨雷斯他本身是一个同性恋，他在1996年死于艾滋病，他跟他的男朋友一样都是死于这个病。冈萨雷斯他并不是一个职业摄影师，他反而是以其他的一些作品出名，比如说他做雕塑、做装置，主要使用一些电灯泡、钟表、一些废弃的报纸作为他的创作材料。但是呢，他因为自己有艾滋病，所以他很多作品其实跟艾滋病的这种体验有关系，比如说对时间流逝的体验，对衰老、对死亡这样一些关系的体验。
这个照片本来很普通，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有一些类似的比较隐私的照片，深深地藏在自己的电脑中或者是手机里，不会去随便公开。但是他这个照片，他选择了公开，大量的，而且是故意放在一些很显要的位置去公开，这就使得我们不得不去重视他所想要强调的一个话题就是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私人领域如何与公共领域进行对话和交流。
当他这个照片仅是停留在个人的交际圈的话，那么他的意义其实是非常有限的，他不会引起其他广大观众的理解和同情，也就是说他不会有任何的公共价值。但是当他把它放在一个公共空间里，而且是一个我们没法逃避的公共空间的时候，他实际上就是把私人领域和公共空间置于了一种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也迫使我们去思考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有没有界限？
费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无题”》，1991
费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无题”》，1991
因为我们知道在这样一些地方通常是放巨大的政治广告或者是商业广告，他有一种纪念碑一样的宏大的叙事属性，但是在这样一个公共空间放入一种很私人的东西，实际上他就颠覆了传统上我们所认为的，在这个地方本应具有的那种纪念碑属性，他消解了这种宏大的东西。我觉得这个是他的价值所在，也是他促使我们不断地把自己的体验置换进这个作品当中，去进行比对和更新，从而引发我们内心对他这个表达的认同。尤其是他作为一个同性恋艺术家，作为一个艾滋病患者，他可能受到了很多不公平或歧视，他也在这个作品当中表达了出来，这都是我们感受到的。
现在我们可以总结一下冈萨雷斯他拍的这个照片，完成这个作品实际上做了两步工作：第一步是拍了普通的影像照片。这一步很容易做，我们每个人可能都做过，但是只做完这一步是不完整的。这个时候照片的意义处于一种非常有限、晦暗的、不明朗的状态，它没有得到敞开、敞亮。
所以这必须要靠他的第二步，也就是把私密照片放在一个公共的场所，使他得到公共的一种互动，一种交流，一种意义的敞亮和敞开，从而制造一种新的文化场域。我觉得照片只有在这样一个新的文化场域当中它才获得了新的生命，它才有可能产生新的意义，才有可能吸引我们公众的目光对它进行聚焦，对它进行思考。我们感到很惊讶，很疑虑，很诧异，那么这个时候实际上他已经在更新我们观众的认识，这个时候才可以说一种私秘照或者是一个私摄影他取得了他的公共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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